潇相书院老骆是装修工,看像五十出头,黑黑矮矮瘦瘦。衣服上混合着工地各种油腻污垢,多处板结,几乎看不出布料的原色。加上他胡子拉碴,平头像用过的钢丝刷,沾着灰尘颗粒,一看像个民工。
大前年,我家改造厨卫,联系了三个装修工询价,第一个看了两眼现场,开价五万元,他自己也觉得报价有点高,说,价钱高了你不划算,事情小了我划不来,哼哈几声走了。第二个倒是认真地问了我要改造的项目。我想把厨房的小阳台隔断,扩入卫生间,移动原来马桶和浴室的位置,改装几处水管和电路。那人认真计算了,开价四万元。我在建筑施工单位工作过,虽没做过装修,对材料和施工工艺并不外行。以上材料费最多不超过五千元,考虑施工过程会增加一些漏计的小项,加上用工,利润,一万五足矣,满打满算两万元。那老板不等我算完,说,都像你抠得这么准,我们赚什么钱?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骆是第三个上门看现场的。我第一感觉这人更不靠谱,自己邋里邋遢,能干出什么好活来。且听他报了价再说。听了我的方案,老骆跟别人一样,用卷尺拉了拉,来来去去地看了几遍,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两包烟,从瘪烟盒掏出三支烟,递我一支,我摆摆手。他叼一支嘴里,夹了一支耳上,剩下一支强塞进另外烟盒里,遂把空烟盒拆开,伏在厨房案板上算起来。过一会,他抬头憨憨地笑,欲言又止。我也微笑看着他,等他狮子大开口,然后再砍价。老骆抓了抓头说,只怕要两万。我瞪着他问,多少?他犹豫一下说,两万块。随后,看着烟盒纸,一项项地报出价来。材料,用工和我预算的相差不大,增加了我忽略的两个小项。我不相信地看着他,他的左眼发炎,眼角黏稠,眨巴着眼睛等我回复。我不动声色地问,你确定两万?他说,确定。我说,我不还价,但你要保证质量。约好三天后开工。
第四天,老骆拄着拐杖来了,我大吃一惊,他说昨天骑摩托车滑倒了。我问,伤没伤着骨头?他应道,没有。我打趣道,合同法规定,在上下班的途中受伤应按工伤处理,若是来我家途中摔的,我是不是要承担责任?他咧嘴笑道,自己不小心,跟谁都没关系。
家里装修是各工种交叉作业,老骆是水电工,他请的泥工叫老郑。装修期间,中午我请老郑在楼下小饭馆一起吃饭。他说这次帮老骆,他有项目老骆也给他打工。老郑铺完卫生间地板砖,吩咐我睡觉前浇水养护,他明天不过来了。早上我起来一看,地板中间有半平方米范围的积水。打电话叫他趁水泥没干,过来把瓷砖取出修复。老郑说卫生间积点水没关系。我打电话老骆,老骆一瘸一拐来了,看了积水说,这哪行?得重做。等老郑再过来,水泥已经凝固,只得全部砸掉返工。我问,这种损失是不是要老郑承担,老骆叹了口气说,老郑也难,大儿子结婚占了老家的房子,现在夫妻俩租房住,正为小儿子结婚的事犯愁,么好意思扣他工钱?
完工那天,我请老骆吃饭表示感谢。他说老家有点事,急匆匆地走了。留下的师傅说,老骆父母老了,妻子多病,两个女儿上学,一家六张嘴全靠他一个人养着。偏偏他又不务正业,搞什么发明,赚的钱有一半搭进去了,把自己搞得苦巴巴的。他看起来五十多,其实只有四十几岁。我好奇地问:老骆还搞发明,他发明什么?师傅告诉我,几年前老骆接了一个机械安装的活,在钢筋混凝土基础钻孔,手摇钻孔机,一个孔钻两三个小时。老骆个子小,用起来非常吃力,他突发奇想,如果在钻机上安装一个自动推进的装置,一个人就能操作多台钻孔机了。他懂些电子原理,买了书来钻研,把自己的设计请人画成电路图,再找电子厂加工成电路板,再制作一个驱动装置,两年多了还没搞成。
去年,一个朋友也想把家里改动一下,问我认识谁搞装修,我便把老骆介绍给她。老骆还是三年前那样,从工地赶来,满头的木屑灰尘,不过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穿了件新工装,比原来精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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