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风风行烈《铤而走险》作为一部犯罪片,总体的感觉给人一种自《疯狂的石头》之后便开始大言不惭、名正言顺登陆大陆院线的这类犯罪片的共性特征,就是将视线移入犯罪当事人的视角,传导出的是他们的体验。
这种犯罪片隔三岔五地出现在大陆电影的银幕上,反映出中国电影政策的宽容与宽松,但并不是说这类电影就可以信马由缰到胡作非为、为非作歹的程度。
所以,这类影片的始作俑者宁浩导演的片子,也会遭遇到苛严的检查而难以顺利问世的梗阻。
这类影片的问题在于,它带有强烈的人为化的毛病,为了表现一个犯罪的惊悚程度,不惜在电影里为犯罪分子出谋划策,站在犯罪分子的角度上,绞尽脑汁地为歹徒构思奇思妙想。
为了与犯罪分子的恐怖肃杀相匹配,不惜把中国的现实生活,也用恐怖的手段进行扭曲变形,从而打造出阴森的恐怖气氛。
在《无人区》里我们可以看到,电影把现实情境下的“无人区”进行了符合电影的恐怖情境的妖魔化处理,使电影里反映的现实生活,弥漫着一种呼之欲出的鬼气森森气氛。
其实走那一段“无人区”线路的自驾游还是其它形式游览的游客都知道,那是一段相当安全的地段,路上遇到的不同种族的中国人,都相当的热情,体现出一种超乎想象的友好。
中国人的文化情境,一种熟悉的陪伴着自己的情境,好像融入了那一个地段,贯穿了那一个时空,使得那一个地段里,除了风景有别,路况有异,其余见识到的人心完全是与自己日常的生活环境中感受到的是一样的。
但是到电影里,非要神秘化、妖魔化、恐怖化这一个地段,无非是为了让电影达到欲表现的犯罪主题所需要的气氛渲染。
《无人区》的编剧之一崔斯韦今年导演了一部《雪暴》,其基本情节与《无人区》非常相似,不过《雪暴》里的“无人区”放置到了东北的林海雪源之中,在这个天旷人远的人迹罕至之地,展开为金钱的血腥杀戮。
《铤而走险》基本沿袭的是这种模式,为了让犯罪分子肆无忌惮地在电影里展开杀戮,必须制造一个无人干预的空旷的无人区。
所以,《铤而走险》里有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警察总是慢半拍,拖拖拉拉地跟在后边,犯罪分子制造那么大的声浪,本应该有足够的社会反应与警察跟进,但电影里歹徒愣是如人无人之境,听任犯罪分子及其后延影响我行我素,其目的,就是为了存放电影里刻意营造的矛盾冲突。
如刘小俊在高架桥下,让轨道列车上的孩子母亲扔下二百万元赎金,这是影片里罪案行动中最聪明的一个行动,也符合电影里的案发地点重庆市的特殊地形,这一创意,显示出电影编导的智慧,已经超越了作案分子,因为据目前所掌握的资料,尚没有犯罪分子利用轨道交通高架桥来进行赎金与人质交换。
但是问题是,孩子母亲从列车中扔钱的时候,不会引发连锁反应吗?一个女人从车厢里扔下东西,而且大呼救孩子,必定会在车厢内引起轩然大波。在列车上,这个母亲能够看到自己的孩子,但是当她扔下装钱的行李袋的时候,却不知去向,她至少要重新回到天桥下面,去寻找自己的孩子踪迹,如果她聪明一点,这时候应该报警了。而电影里表现的却是,小女孩后来竟然能够跑回到刘小俊的那个小屋里。
这两者距离,从电影的交待来看,并非短途,至少刘小俊是开着车子来到高架桥下面的,现在五岁的小女孩竟然能够神奇般地回到刘小俊的那个住地,想想可能吗?因为小女孩是被刘小俊用车子带走的,她怎么能够找到从没有单独行走去过的刘小俊的家?从电影里我们还看到,在小女孩来到桥下面的时候,还遇到一个小男孩在她的身边玩球,按最正常的理解,小女孩肯定要与男孩有所互动,而小男孩在黑暗时分里,身边没有监护人?那么,小女孩有无数种可能,被路人碰到,从而使小女孩脱离险境,但现在电影非要让小女孩继续自投罗网,其目的,就是为了电影里的案例能够一步步地继续升级,酿成电影需要的集中性、集束性的戏剧冲突,但电影无形中却让一个繁华城市,变成了一个案犯可以肆无忌惮出入、为所欲为的无人区。
《铤而走险》开始的创意,显然受到了《这个杀手不太冷》的强烈影响。两个片子都表现了一个非主流的社会负能量分子,在遭遇到一个天真未泯的小女孩的时候,焕发了人性的光辉,从而最终与真正的邪恶展开了对决。
这一主题,必须让男主角时刻不断地与终极邪恶充分搅拌、碰撞,从而让男主角能够有充分的余裕展现出他的心灵里的光明面,这样,电影就必须让男主角的行为不能受到警察的左右,不受到市民的干扰,让他能够一次次地面对邪恶,火炼出这颗真金,完成电影里所需要的主题,同时,电影也需要借助于这个主题,来展示电影真正想展现的血腥暴力。
在这样的构思主题下,一方面要把男主角扔进邪恶之圈,全力碰撞邪恶力量,同时,也要探寻男主角的灵魂深处,表现他的金子般的熠熠生辉的良心,这样,电影里的前台的暴力,才能暗度陈仓,获得审查的通过与公映的权力。
这种的设置,必然导致后续的情节逻辑必须让位于编导设定的电影的主题,也就是要让男主角充分地展示他的深藏着的内心,铺垫一波连着一波的对垒与对决的冲突戏份,任何阻挡这种可能的外在因素,都必须退位与让步,所以,影片里的警察速度缓慢,市民几若不存在。
歹徒放火烧了车库,无人问津;对着汽车开枪,无人问津;一直到最后的终极对决的所在地江边滩涂中,依然无人问津,所有的外来的力量都必须挡在镜头之外。在这么层层设防的保护之下,男主角的各种考验圆满而至,自天而降,甚至最后一场前去约见终极劫匪的戏份,竟然是警察默认与同意的。实际上,只要找到歹徒的所在位置,又有何必要让刘小俊前去,完全可以通过警察的雷霆手段,快速解救下小女孩,让一个从没有过搏斗经验的刘小俊来到人质现场,几乎没有任何的现实可能性,但电影里出现了这一幕,只不过是完成电影里需要的人物塑造而已。
这样,影片开始时的对人物的低位的设定,在电影里工于设计的“沧海横流”危机四伏的层层加码之下,终于实现了孜孜以求的逆转,但情节的生硬已经到了破绽百出的程度。
我们回过头来,看看电影的逻辑线,男主角刘小俊因为缺钱,与黑道兄弟联手去盗车,意外地发现了车内藏着一个被绑架的小女孩,并且得知小女孩的赎金竟然能够达到二百万元的时候,他加入到索取赎金的升级性犯罪中。
本来,刘小俊在完成他的勒索并且得到巨额赎金之后,与小女孩脱了干系,没有想到的是,小女孩竟然又回到他的住处,事实上,这里刚刚发生歹徒小弟火烧刘小俊的同伙老万事件,警方不会视而不见,但现在歹徒又杀了回马枪,于是,电影里刘小俊与小女孩同时受到歹徒的追击,但电影在这里的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像《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那样,合情合理地表现杀手内心在小女孩的天真面前的“温暖”萌发,致使他在救出小女孩之后,强硬地让小女孩离开,实际上,影片里的罪案能够成立的“无人区”背景效应逼迫着编导不得不再次祭起人为化地拉扯人物的招数,使小女孩依旧跟随在他的身边,并在最后时刻,让小女孩再次被歹徒获得,从而让最后一场面对歹徒的对决,至少从表面上变得有理有据。
可以说,小女孩作为一个维系着赎金的人质,在电影里诸多环节里,都能够获得解救,比如高架桥下,比如带着小女孩到医院里见到昏迷的爸爸,但在这些环节里,都因为奇怪的人际关系真空,而使小女孩依然无法回到正常轨道。
而影片里的歹徒团伙的设置,同样缺少基本的合理性。影片里交待,是小姐身份的女子与女孩的父亲有染,女孩父亲重病,小姐便绑架了小女孩,让小女孩的母亲交出赎金。电影里生成一个奇怪的逻辑,就是一个小三让原配拿钱出来救情人,而人质竟然是情人与原配的女儿。这样的绑架智商是不是有一点奇怪?这个人质案件本来应该引起警察的关注,警察的调查重心,应该在这个事件中,如果警察以此为核心重点的话,那么,小女孩病重的父亲一定是警察查访的对象,但电影里奇怪的是,小女孩的母亲不知去向,连影子都见不到,当刘小俊带着小女孩来到医院的时候,竟然在这里见到小三于病床前照应服侍,这里再次呈现出电影里需要的真空地带,这就是排除警察干扰。
由此可以看出,一个绑架案的案例危重性,本来应该引起社会与警方的巨大反应,但这一切,在电影里却被忽视与无视,然后电影安排刘小俊进来搞事了,但刘小俊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小盗而已,他卷入到这个大案之中,接上了大案的动机线索,企图浑水摸鱼也来捞一把,从而触碰了绑架案的真凶,与这帮真凶干了起来,而他也在这个过程中转变成一个临危不惧、挺身而出的救人英雄,此种逻辑,按照《这个杀手不太冷》的前例来说,有其致敬经典的理由,但是,电影不得不人为地通过忽略社会的背景呼应、撇开现实的干预,而让他独挑大梁,风中独舞,只能说电影的概念化已经让情节的合理性居于臣服的被动状态了。电影情节不合逻辑也由此彰显了电影叙事的尴尬状态。
《铤而走险》总体来说,就是男主角与小女孩之间的互动铺垫不到位,没有达到依依不舍、难分彼此的状态,而电影为推进他们的这种情感互动,也是竭尽所能,排斥周边社会的干预,动足了脑筋,但是却在情节上顾头不顾尾,人物线索不得不通过生硬地安排,而强行地连接在一起,整个电影透出的是情感的苍白与逻辑的空白,而由此折射出的是,这种以暴力打头阵的犯罪片,能够有多大的市场反响,也是值得怀疑的。毕竟,绝大多数观众无法站到电影里的为非作歹的犯案分子身边去,去感同身受他们的内心搏斗。
今年前一阵放映的《雪暴》也反响平平,都反映了这样的电影虽然有着暴力在视觉冲击力为基础的电影中散发出的天然诱惑力,但这种低成本地展现人性劣根性的暴力犯罪片真的调动不起观众的兴趣,毕竟这种片子太过雷同,太过重复,它的创意完全取决于编导能够赶得上案犯的智商,而在真实的情况下,一个案犯的行动逻辑相当的简单,根本拔高不到电影里需要的揭示人性复杂性与深刻性的程度,所以这种罪犯片只能在黑色幽默与阴森气氛上做一些文章,最终使这种影片类型滑入到小众化的类别中。这本质上还是反映了观众对诲“暴”诲盗的厌倦,毕竟大部分的人生都是正常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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