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北京行天下到过云霄的人,大多对那里的“高架桥”印象深刻。它静静地矗立在两座山头之间,“桥”顶凹槽内,流水潺潺,奔腾不息。
在云霄、东山两地,这样的“桥”共有18座,成为当地著名引水工程——向东渠的重要组成部分:渡槽。
20世纪70年代,在物资短缺、生活艰辛的条件下,向东渠的建造堪称奇迹:短短两年半,5万多名建设者参与,先后劈开24座山头,盘绕100多座山梁,跨过15条溪流,建造总长7335米的渡槽,让云霄北部山区漳江之水穿山越涧、飞跃海峡,流抵85.81公里外的东山岛红旗水库,惠及沿途数以万计的群众。
50岁的向东渠现状如何,还发挥着怎样的作用?近日,记者走近向东渠,重访当年造渠的发起人、建设者,对话护渠员、讲渠人,探寻向东渠精神的当代价值。
李文庆深情的目光望向前方,仿佛能穿透久远的岁月,回到那段热火朝天的时光。
对于96岁的李文庆来说,有太多事情已记不清,但一提起向东渠,半个世纪前那一幕幕激励人心的场景就清晰浮现。
1969年底,驻漳部队干部李文庆调到云霄县,先后担任县人武部政委、县革委会主任和县委书记。1970年开春,云霄遭遇严重旱情,早稻插不上秧,全县上下急得团团转。李文庆经过走访调研了解到,云霄苦干旱久矣——虽有漳江穿境而过,但由于水位低,只能任由漳江水奔流入海,百姓世世代代“守着漳江种旱田”。
面对“十年九旱”的严峻现实,李文庆提出兴建向东渠,在漳江上游筑坝拦水、建渠引水,沿途灌溉云霄旱区。
施工设计方案敲定后,当地成立向东渠引水工程领导小组和工程建设指挥部,将工程分段交由10个公社(农场)“包干到底”。
当时的劳动条件极其艰苦,群众自带粮食、自带工具、自带铺盖,没有炸药就用铁钎镐头撬,没有拖拉机就靠肩挑板车拉。
“向东渠建不成,死也要死在工地上!”抱着这样的决心,李文庆身先士卒,常常蹬起自行车下工地奔走协调,每次都要驮着袋沙子到工地。在他的带动下,几乎全民投入运石挑沙的队伍。
“工地上红旗飘飘,到处都是建设者挥汗如雨的身影。喇叭里播放着工地战况,工友们时不时要吼上几嗓子,唱歌互相鼓劲。”想起那段日子,时任云霄县东厦公社洲渡村党支部书记方松有情不自禁哼唱起当年的劳动歌曲。彼时,东厦公社等4个公社并非向东渠的直接受益方,但社员们在公社和大队带领下,徒步数十公里参加建设。其中,东厦公社负责建设的世坂渡槽总长885米,难度最大,槽墩最高达31米。
如何让水跨越山谷与溪流?这就需要一座座架在空中的“桥”——渡槽。然而,在当时缺少钢筋水泥等条件限制下,建渡槽谈何容易。但当时的建设者不但勇于担当、团结协作,还善于攻坚克难、开拓创新。
作为当时向东渠建设工程技术指导小组成员,谈及当年因地制宜、就地取材的施工方法,朱龙昌仍难掩自豪:缺少吊装机械,他们便用“独木丁字架+钢丝绳土绞车”的组合,筑起一座座二三十米高的空心槽墩;首创可拆卸复用的“双铰矩形夹合木拱架”“三铰桁形木拱架”模型,飞架槽墩之间,代替耗材巨大的“满堂式木拱架”,凌空砌起一道道石拱;石拱之上,根据水车构造原理改进设计出轻型、薄壁、大流量的渡槽,为水造“路”……
这一系列创新举措不仅节省了大量施工木材、铁件、石料和劳动力,还极大缩短了工期。其中,“大型渡槽”于1978年荣获“全国科学大会奖”。
除了渡槽,向东渠工程还要攻克另一个难关:在南溪河谷地带,若架设渡槽,高度至少要有40米,难以经受住台风、地震、洪水及地基松软等考验。
怎么办?技术指导小组的应对再次彰显了“闽人智慧”:利用河谷两侧进出口渠底3米的高差,结合虹吸原理,铺设了双列U型管道,让渠水自流穿越河谷,这就是向东渠有名的上窑倒虹吸管道。
向东渠开工一年后,为帮助东山抗旱,李文庆提出两县共建、将引水工程延伸到东山的建议,并表示:“水不过东山,向东渠算不得胜利!”为了让水进入东山能自流灌溉,云霄县将源头大坝提高20米,沿途渠道跟着拔高,工程量陡增。
1971年12月,东山县发动1万多名建设者,承担从云霄境内杜塘水库到东山岛红旗水库35.7公里引水渠建设以及挖掘两座隧洞、建设一座滚水坝的任务,还提供大量木材。
拦河截流、劈岩凿壁、移山填壑、架槽铺管……历时两年半,85.81公里长的向东渠竣工通水。
“向东渠是一座丰碑、一个奇迹。”时过境迁,忆及往事,李文庆仍感慨不已,“这么大的工程,建设过程非常坎坷,没有人民的力量,也只能停留在一个美好的愿望上。”
当天,向东渠水来到云霄东山两县中间的八尺门海堤,经由堤上的八尺门渡槽,流进干旱已久的东山岛,人群中爆发出掌声和欢呼声。
向东渠通水后,云霄、东山分别增加16万亩、7万亩农田,两县的饮水问题也逐步得到解决,干旱的威胁一去不复返。
“向东渠不仅为云霄、东山两县提供工农业和居民用水,还拥有防洪排涝、生态补水等多种功能,随着社会发展,今后或将承担更多公益功能。”云霄县向东渠工作站负责人邓济坤说,因此,护渠工作尤为重要。
深秋时节,奔忙了一上午回到办公室时,邓济坤已是汗流浃背。眼下,为期两个月的向东渠世坂渡槽段专项维修已启动,邓济坤忙着指导施工队抢抓水利施工黄金期,加紧修补渡槽渗漏点。
1995年,邓济坤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于次年进入云霄县向东渠管理处(现更名为工作站),和同事们一起负责向东渠干渠从峰头水库渠首至马山长达36.8公里的渠段管护、水资源调度、应急抢险等工作。
作为渠道管水员时,邓济坤几乎每日都要沿渠巡查,仔细查看水渠水位流量、灌溉供水、水闸启闭是否正常,有无淤堵或者渗漏管涌等险情。
受修建时的经济条件、建筑材料等因素影响,经过多年运行的向东渠出现不同程度的裂缝、渗漏、基础沉降等险情,邓济坤和同事们总要及时处理。纵使碰上台风侵袭导致向东渠出现3处决口、100多处滑坡塌方的情况,大家仍通过3天不眠不休的紧急处置,让渠水不曾断供。
27年来,邓济坤从渠道管水员、技术骨干一路成长为团队负责人,管好护好向东渠的初心始终不变。
“向东渠不只是一条渠,它凝聚着老一辈人建渠时的智慧与担当,体现了一种精神,我们要把作为向东渠精神的物质载体守护好。”邓济坤说。
今年5月,向东渠八尺门渡槽异地迁移保护工程竣工。此前,因海域综合治理生态修复的需要,八尺门海堤需要拆除。对于屹立在海堤上的八尺门渡槽,当地并未一拆了之,而是将其“平移”到十几公里外的东山岛内保护起来。同时,通过渠段改道,来自向东渠的水仍作为东山县岛外引水第一水源,继续助力这座生态旅游岛的建设。
“为了排除障碍,民兵陈爱国在无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攀上高30米、宽仅20厘米的拱架,当时整个拱架在大风中猛烈摇晃,人若摔下来必死无疑。”
向东渠事迹展示馆内,讲解员指着一张黑白老照片,诉说着当年建设的种种不易。
面朝向东渠事迹展示馆,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世坂渡槽,宛若空中长城,古朴沧桑。自去年7月揭牌开馆至今,向东渠事迹展示馆已迎来参观者超2万人次。
走出展示馆,再次仰望世坂渡槽,历史与现实的交相辉映让不少参观者深感震撼。
“不能让向东渠精神埋没。”2014年,已是耄耋之年的李文庆耗时8年撰写的《向东!向东!——向东渠引水工程回忆录》一书出版,希望通过回顾向东渠建设的艰辛历程,让向东渠传递出的精神激励更多后人。
拿到书后,当年的建设参与者谢鹏志如获至宝,一口气看了好几遍,在感动之余,他萌生了带头讲好向东渠故事的想法。
在向东渠事迹展示馆建成之前,为了重现那段历史,谢鹏志无数次寻访当年的建设者、亲历者,收集各种资料,“淘”来老式风钻机、自行车、打铁工具、测量仪器等物件,历时两年自建向东渠纪念馆并免费对外开放。
“当时建渡槽需要规格石材约8万吨,但采石场距离工地平均17公里,除了独轮车、两轮平板车外,建设者连自行车都拉来运送石料,日复一日拉了200多万公里……”在位于云霄县云陵镇的向东渠纪念馆,年逾古稀的谢鹏志当起了义务讲解员,对着一样样老物件、一张张老照片,向来访者讲述向东渠的故事。
多年来,谢鹏志为宣传好向东渠精神四处奔走,还被漳州市委宣传部聘为“新时代宣讲师”,深入边远乡镇、部队、企事业单位、机关团体宣讲,至今已开展宣讲近500场。在谢鹏志等宣讲员的努力下,向东渠的故事广为传播,越来越多人加入到宣讲队伍中。
在东厦镇洲渡村,凭借着老一辈建渠人身上的拼劲,村民们在全省较早开展土地整理工程,通过流转土地,探索规模化种植和设施农业,走上了增收致富路。昔日穷困的海岛村如今拥有我省首批水稻工厂化机插育秧示范点2个,服务范围覆盖云霄、诏安、漳浦等县。
“今年是向东渠建成通水50周年。回望奋进征途,云霄干部群众在向东渠先进事迹的激励下,踔厉奋发、勇毅前行,县域经济发展蒸蒸日上、日新月异。”云霄县委书记蓝良木表示,时光荏苒,向东渠先进事迹历久弥新,他们将以开展主题教育为契机,传承弘扬“四下基层”优良传统,继续讲好向东渠故事、擦亮本土红色品牌,以此激励干部群众深学争优、敢为争先、实干争效,加快推动全县经济发展提质、民生事业改善、工作作风提效。
如同奔流不息的渠水浇灌着沿线大地一样,向东渠精神绵延不绝,仍在滋养着无数人的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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